19 May 2008

十八歲同志流浪在遠方

問他怎麼知道喜歡同性,石榮說自己天生就喜歡,「8歲的時候就喜歡男人了。」

1米6的身高,90斤的體重,說話高聲大嗓,聲音好像不是從他那瘦小的身體裡發出來的,笑起來喜歡用手捂住眼睛,講話時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,這個自稱18歲,名叫石榮的男孩看上去還不到十五歲,坐在人X公園的石凳上,不時對眼前走過的熟識的男人點點頭,公園裡做外展的義工他都混熟了,他喊其中一個「貝哥」,他說那些人指導他「使用安全套」。

傍晚,雲層裡偶爾露出的一縷夕陽打在他的臉上,看上去腊黃,他干瘦的身體有些營養不良,上唇的鬍鬚還是茸毛,有人質疑他是否真的有18歲,他堅持說自己生於1990年,已經發育了,因為「下面都長毛了」。

每天吃完中飯他都像上班一樣來到人X公園,晚上十二點後離開,就連晚飯也是在公園附近的小吃店裡吃份廉價的快餐 。隨身跨著的小坤包裡裝著三樣東西,一包紙巾,上廁所用,一張報紙,墊坐,十幾塊零錢,晚上的飯費和路費。困了的時候就倒在公園的凳子上睡一會,醒來,找熟人聊聊天,就這樣晃晃一天就過去了。

從去年七月到現在,他沒有工作過一天,他真的很急迫,要是有工作做,「有吃、有住就行了,有沒有工資都無所謂。」

身後一個40來歲的中年男人摸摸他的頭說,「你這麼懶誰會要你!」

他沒有一點收入,但公園裡游蕩的小偷們並不嫌他窮,已幾次光顧了他,乘他睡著了從包裡偷走手機,最近三個月已經丟了三部手機,「一個男人騙走了一部,小偷偷走兩部。」而那些手機多是別的男人送給他的見面禮,就連他身上穿的T恤、鞋子,也是「朋友幫買的。」

15歲離開家鄉德陽,石榮跟隨叔叔和老鄉去了肇慶一皮包廠打工,一年多後他厭倦了工廠「死板的生活」,去了深圳,高小畢業的他,沒有文憑,沒有技術,年齡又小,找不到工作,天天在荔X公園裡閑逛,在那裡,他看到有男人們抱在一起,有些還互相親嘴,他「很喜歡看,看了很衝動。」

一個在深圳工作的中年香港人,發現他天天在荔X公園裡坐著,問他爸媽在哪裡?他說父母都離婚了,根本不管他。中年人把他帶回了家,給他買了衣服,還請他吃好吃的,晚上也沒有動他。直到幾天後的晚上,他抱著中年人睡覺,半夜裡石榮主動的摸了對方,中年人吃驚的問,「你是同志嗎?」還問他怎麼知道喜歡同性,石榮說自己天生就喜歡,「8歲的時候就喜歡男人了。」

中年人對他很好,同居的半年裡無微不至的照顧他,石榮「過得很開心」,中年人提出要送他去學點東西,以後好自食其力,被厭學的石榮拒絕了。

2007年4月,中年人說家裡有點事,給了石榮2萬多塊錢,倆人就分開了。

石榮拿著錢,離開了深圳,回了老家一趟看望奶奶。父親是賭徒,在外打工掙的錢輸光了,回家把媽媽養的豬和種的莊稼都賣掉,又拿去輸個精光,石榮他媽對好賭的丈夫徹底死了心,幾年前離婚改嫁了。石榮不願提起父親,他眼神盯著自己的雙手,把頭靠向椅背,長時間不說話。他說對父親早就失望了,「做人不能(像他)這樣!」他不掩飾對父親的怨恨,一年多來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父親。

在老家呆兩個多月,去年7月份他又來到廣州。姑姑一家在廣州做點小生意,他寄住在姑姑家,有時幫幫忙。有一回,有男同志打電話給他,被姑姑聽到了,知道了他喜歡男的,姑姑很生氣,叫他,「不要再去那些地方了,那些地方不好,容易跟別人學壞。」

石榮記不住,「一有空就想去。」姑姑把他鎖在家裡好幾天,控制他在家裡看電視,不准他去公園。但一放出來還是想去玩,他跟姑姑說「進了這個圈子就沒辦法了,不能再回頭。」姑姑拿他沒辦法,也就不講了。

2008年春節的時候,有朋友介紹他認識了一個19歲的女孩,他們經常一起玩,女孩很主動,摸了他,發生了好幾次性關係,「但是沒感覺,跟喜歡的男的能主動勃起,跟女的一般不行,要花功 夫(撫摸)」,石榮說。

現在一個30多歲的男人正在追求他,什麼東西都給他買,石榮嫌對方體型太胖,「只有一點點喜歡」對方。有些他喜歡的,對方又看不上他。去年的時候,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互相喜歡的,沒好幾天,被對方的朋友知道了,「那個男的跟他朋友大吵一架,」還是跟石榮分手了,這讓他很失望,現在他對「進圈子」有「一點點後悔了」,他說這個圈子裡有些同志太復雜,沒有新鮮感了就把你扔掉,還有的敲詐,有一回一個男人把他騙到陌生的地方,假裝借他手機打電話,還問他要錢,他說自己沒有錢,但手機還是被那個男人騙走了。

他準備過幾年回家找個女的結婚,「不管怎麼說,結了婚,等有了孩子,再回來找(男的),沒有孩子不回來,」在他的老家,男人一般都是24、5歲結婚,雖然不喜歡女的,但想要傳個後代,「沒有後代不好的,」問他為什麼不好,他說不知道怎麼說,「反正沒有後代就是不好。」

現在他最緊急的是要找一份工作,解決生存問題。他說「只有賺到錢,等年齡大一點才能娶個老婆安居樂業。」

說完,他用雙手捂著臉,身體猛的向後仰,發出長長的感嘆,「啊……好煩啦!」

「沒有工作,心裡很煩!」

他很想去上海,還有別的「什麼什麼地方,」他一時說不上地名,他說就想到處流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