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 Nov 2007

恐惧使我们破粹

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,对同性恋的歧视还是合法的歧视,同性恋不只被视为宗教的罪与道德的恶,还是一种心理的疾病和刑事罪。

在这种情况之下,走出来格外艰辛。但从另一角度而言,这也令许多同性恋觉得非走出来不可,否则情况不可能改善。

虽然我们已跨入21世纪,但同志的处境还是格外尴尬,走出来也不是,不走出来也不是。

当同志越恐惧走出来时,许多人就会利用这种恐惧欺压同志。比方说有不少爱情骗子向同志下手,在酒吧和桑拿认识同志,同志把他们带回家后,他们有的是明目张胆骗财,有的是一夜春梦之后就顺手牵走你的钱包。有多少同性敢报警?你怎么跟警察说整个事件的始末?说了出来,就是走出来。许多同志不敢不愿走出来,结果同志骗子永远安全,他就是看准你不敢对他怎么样。你能对他怎么样?报警?然后告诉警察你是同性恋?

恐惧,令人只能哑子吃黄莲。

这种恐惧在异性恋社会也有。在许多社会,许多被强奸的良家妇女一样不敢报察不敢张扬。当社会对性还没有正确认识,强奸案的受害人的生命从此被标签一种羞辱的记号,谁敢报案?谁敢在法庭上讨公道?恶人往往就是看准这种恐惧,结果肆无忌惮,害人无数。

话说不久前在马来亚亚发生的警察扫荡同性恋桑拿事件,其中一名当事人是我的好朋友,他告诉我,整个程序完全不符正常办案程序。同志被扣留整整两天,还被剥光衣服,只剩内裤。可是当被捉的同志恐惧被警方对付,恐惧当报章传媒采访他们公布真相时家人面子难看,结果甚么都不能做,只想忘记此事,结果只能任人欺压。

为甚么走出来那么重要?因为如果不走出来,真相不可能大白。其实,就算走出来,也不能马上改变事实,异性恋霸权是不会轻易罢休的,否则就不叫霸权;但如果不走出来,就根本甚么都不能做,简直绝望。

而且,走出来的事是不能叫别人代劳的,强奸犯的受害要自己走出来做证,否则旁人就是再同情,也无能为力,恶人还是消遥法外。同理,警方动不动就扫荡同志桑拿,如果当事人不愿走出来指控警方,旁人完全不能做甚么。

霸权使用残暴的手段对付被欺压者的肉体,其实是为生产恐惧,然后通过恐惧来进行控制与统治。21世纪的社会不少不敢光明正大行使暴力手段对付人的肉体,但还是可能利用法律,利用偏见对付人的心灵,令人恐惧。

异性恋霸权令同性羞愧于自己的性取向,用偏见产生惩罚异议份子的效果,他们对付的不只是我们的肉体,而是我们的灵魂,令人恐惧。这种恐惧可以摧毁我们奋斗的意志,消灭我们伸张正义的意愿,制约我们的行为,使我们不敢向霸权造反。

在异性恋霸权的社会,有哪一个同志敢走出来站起来指责不公?霸权就是看准了这一点,结果肆无忌惮地进行欺压。他就是摆明欺压你,看你敢怎样?你敢走出来指责他吗?他就是看准你不敢,摆明轻视你的懦弱!

那些执法的警察知道有许多同志敢去桑拿敢去玩,但就是打死他都不敢走出来向社会说「我是同志,我上桑拿,但我没有错!」;结果他们在心情特爽或心情不爽时,就去同志桑拿扫荡,你能怎样?走出来抗议?

我们要抗议警察办案不符程序,可我们又不是当事人。当案发时,你不在现场,我则在纽约,结果你除了气忿,我除了在Fridae专栏写这篇文章,根本不能站出来指责警察不公。如果当事人不走出来站起来,不抗议警方或甚至把警方控上法庭,这起扫荡事件永远不可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,当事人也永远得不到应得的公道。

因为种种的恐惧,恐惧自己的性取向,恐惧家人的心理反应,恐惧社会的眼光,不论那一种恐惧,恐惧使同志轻易被霸权操纵丶塑造丶驾驭丶利用。我们的生命因为恐惧,而被霸权零碎地处理与把握。因为恐惧,使同志的力量破粹,结果霸权看起也不粗暴,也不残忍了。谁可能为我们伸张正义,如果不是我们自己?

恐惧,不是我们的错。在霸权面前,谁可能不恐惧?因此我们不能指责同志恐惧。但,我们必须努力学习胜过恐惧,彼此鼓励,互相打气!否则,我们的生命永远支离破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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