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 Jan 2009

乱了

唐唐一直为自己没有一只绿姆指而耿耿于怀。播种的花草树木从来没有一株愿意好好地活下去,吝惜得一朵小花也不给俺欣赏。

幸好园艺不行,是不会减少你在同志国里的抢手度。

见到邻家的阳台红红绿绿,一片欣欣向荣,招蜂引蝶,多么美丽。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双巧手,沾花惹草,花草更艳。俺只懂得辣手摧花和揠苗助长。

那天,同事给了一些披着薄翼的种子,说是什么花的种,家里反正有几个空的花盆,于是就把它们撒下去。刚开始几天,还记得淋一点水,后来忙起来,就忘得一干二净。过了一些时日,那花盆还是无一物,以为俺又再克死一可怜小花,就再也不当一回事。

某天早上,无意中看见那褐黑色土里竟然多了一抹青色,一株青色的细细的树苗傲气的挺立着。

原来它还在。只是在等待良好时机萌芽长大,然后在某个时分,给你一个惊喜。

基友艾力诉说他最近的事情时,俺突然就想起了这朵无名小花。

他最近在某个场合,重遇分手已有一段日子的前男友。当初分手是他提出的,因为男友就快到外国深造,两人都不想承受相思两地的煎熬,于是惟有忍痛斩掉四年的情丝。当时两人都伤心欲绝,好像世界末日就快来临一样。

「我哭着去上班,眼睛红肿,骗上司说眼睛受细菌感染,于是每天戴着黑眼镜开工。」他向俺说。男友走后,还耽溺在悲伤里的他们,开始还有电邮联络,后来他忙学业,他忙工作,渐渐疏远了。

时间流水似的溜了过去,他自己遇上了另一位,听说男友在国外也找到了一个,两人的缘份慢慢变薄变透明,慢慢地成为了两个在一条叫做生命的虚线上游移的过客,只是有一瞬间,两个人曾经擦肩而过。咸丰年前的情事,一切漫漶难考,不用追究。

在公司的周年晚宴重遇他,艾力先是感觉错愕,说起来,原来他们竟已有这么一段时间没有见面。他主动上来打招呼:「好久不见,你好吗?」

他胖了。脸上有成年人的风霜。沉重的生活尘埃把大家都压驼压老了。两个人稍微寒喧了一下,都是些客套话,过了一阵,他又走向另一班人去,曾经很害羞,见到陌生人不太敢说话的小子,现在成了公关能手。

他看着他的背影,然后那感觉就来了──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欢乐时光都涌上心头,而且画面异常清晰,光芒闪现,周末晚上在厨房一起温馨下厨;在海岛上不理他人眼光,手牵手地走在沙滩上,连他下巴须根碰触到他脸的微刺感,他都记得。

「怎么会这样?怎么会这样?」 他脑里百思纠结,一片紊乱,是无所思还是有所忆?某些东西唤醒了他冰冻许久的感情,原来该结束的东西还没结束。

生活上的重重障蔽把你给蒙住了,以为已经死了的情感并没有死去,它只是结了疤,在你的心头的一角冬眠着,时机一到,它就完完全全地复活了,来势汹汹,不可抵挡。原来它从来没有离开过。你从来就没有走出那一片天。

接下来的整个晚宴,艾力都心神不宁,安静地孤坐在那里,眼光不时就飘到他身上,每看一次,就有某些回忆苏醒了。当时爱得一片惘然。晚宴尾声时,他再次走了过来,递上一张卡片,「里头有我的电邮,再联络吧。」

艾力忘了自己怎么样回答他,他只记得回到家后,在洗手间里大哭一场。

「那天晚上,才知道原来我爱他那么深。」现在单身的艾力犹有所思。

「你有再联络他吗?」俺关心地问。

「他已经有一名要好男友了,我不想破坏别人的幸福。」他答。

俺无语。情海里尽是这些无情的洄澜,把你狠狠地推到岸的另一边,再也游不回对岸去。

人生漫漫长,谁能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?只要不把心门关得滴水不漏,希望还是有的。

唐唐注射着那无名小苗,在灿亮的太阳下,隐隐发出青色的光芒,长大后,它会开出长什么样的花呢?期待。


欢迎与作者电邮交流:confessions74@gmail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