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 Jan 2009

Muscle Queen和金剛芭比

如今「文化」是個流行的詞兒,咱的吃喝拉撒睡,啥都往文化上扯,何況是佔人類同胞成員百分之十的同志族群?所以我們說,有一種文化叫「同志文化」,不為過吧?

對任何流行成為一種文化的玩意兒,我一向有我行我素的名聲,管它甚麼文化不文化的?要我說,所謂一砂一世界,所以到俺這兒吧,是一人一文化。但我的不管不顧,不理不睬,甚至是語帶譏諷的不屑,並不意味我對這類文化敬而遠之一無所知。比如,今天要跟「如歌」的讀者們聊的這個專用名詞,也是我自己學習了解同志文化的一種:Muscle Queen。

好啦,不查字典,不查網絡,看到這兩個英文單詞的組合,字面上的意思是,肌肉+女王,你首先冒出來的理解是甚麼?

我坦白,我最先想到是,一身肌肉的C男。

結果呢,哈哈,真是有文化底蘊文化內涵文化味兒呀,不查不知道,一查嚇一跳,就這麼一個組合,居然有三個解釋:

1、痴迷健身房,恨不得24/7泡在健身房,自己極端追求一身肌肉的同志男。他自己C不C,不在定義之列。

2、迷戀肌肉男的同志男,除了專有專屬地肌肉男崇拜,極端排斥任何其他體型類型的男人,他自己肌肉不肌肉,不在定義之列。

3、這才輪到我頭腦中的先入為主,一身肌肉的C男:說他C吧,他還一身肌肉,說他一身肌肉陽剛之美吧,他還C得要死。

奉勸閣下別先入為主,以為我又開始語帶譏諷地,對男同志族群氣勢洶洶的肌肉文化,不管不顧之外,開始熱嘲冷諷。實際上,以我這階級鬥爭天天講的架式,動不動就革命,動不動就解放,Muscle Queen,肌肉女王,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,如此這般,極好極其典型的榜樣典範,正正是撞到俺心目中同志革命同志解放的槍口上,還不趕快拿來主義地,小題大作,顛覆它一把,闡述一番?

Muscle Queen的顛覆意義,最淺顯易懂的解釋,要數這幫子一身肌肉的C男,打破了一個對男同志的刻板印象,我都有說,不就是說俺C嘛,那我就C給你們看。換到Muscle Queen身上,台詞對白是這樣的:不就是說俺C男弱不經風,風吹楊柳,一搖三擺 ,花枝招展,沒肌肉麼,那我就肌肉給你們看。

比較深層的說道呢,大概可以上綱上線地,有這麼多不同的闡述:

和同志一樣,C是不是天生?你看看,我都這麼辛辛苦苦地練就了一身肌肉,可蘭花指依舊還是那個蘭花指,腰肢還是那個風中的楊柳哦,C還是C哦,所以啦,不是我不努力,不是我不刻苦,不是我不想改變,不是我的錯,是基因的錯,別歧視我,去歧視基因吧。

同志不同志先不管,甚麼是男性美,甚麼是雄性美,肌肉=雄性美麼?你看看,我都一身肌肉了,可你們還是說我C,說我妖,說我母,說我娘,可見得迷信一身肌肉的法西斯男性霸權,拿一身肌肉等同於雄赳赳氣昂昂的大老爺們,多可笑,多滑稽,多諷刺!

如果,我一身肌肉之餘,依舊故意地嬌美妖美,不怨天不怨地,我就是一身肌肉同時又C得一塌糊塗,咋得啦,礙誰啦?誰定的美不美的標準,哪家的王法?顛覆的意味,更主動,更自覺。

好了,顛覆完了異性戀男性霸權的以肌肉等同於男性美的法西斯教條,把這種肌肉痴迷崇拜文化,給Muscle Queen安放一條空間的坐標,用「金剛芭比」這個漢語名詞,再來顛覆一把西方文化的霸權?

先說金剛。

金剛是地道漢字吧,卻原來也還是個佛教用語,梵文「Vajra」的意譯,原本是指一種出產於古印度一帶的堅硬礦石,用來比喻佛法的堅固。廣泛用於佛經和佛教宗派的命名,比如金剛經,金剛乘。

有意思的是,如今留在中國人口頭語言上的金剛,原本的堅硬礦石和比喻中的堅硬教義,連同佛教經典,都不常提及了,卻往往和更富中國本土神化色彩的「四大金剛」緊密相連,號稱在須彌山之第四層之薦陀羅山。四大金剛及其天兵天將,分別坐鎮東、南、西、北方四山主峰。掌管四大部洲,鎮護天下,斬妖除魔,庇護凡間風調雨順,國泰民安。等同於四大金剛的另外一個稱呼,四大天王,更是當代漢字圈中,流行文化的常用詞。

佛教不是土生土長的中國文化,是外來文化哦,偏巧也是自西天而來,只不過是古典中國時期的眼界語境下的西天印度尼泊爾,不是如今以希腊羅馬為策源地的西方文化。因為佛教在中國漢化很厲害,這兩個字是完完全全的,徹徹底底的漢字,以至於我們耳熟能詳之餘,習以為常地以為中國傳統呀,中國古典呀甚麼的,很少想到它的外來文化的出身。

你知道怎麼回事兒吧,我在谷歌上查「金剛」這兩個漢字,到處都是好萊塢的電影《金剛》(King Kong),到處都是玩具大王變形金剛(Transformers)的檢索條目,一直要翻到第三頁,才勉勉強強地冒出中文漢語,原本佛教用語的金剛。

當今世界,如果說,全球化了,地球村了,多元化了,多極化了,沒有西方霸權了,可就真的是睜眼說瞎話了,光是一個漢語名詞「金剛」,網絡的信息,檢索的指向,正是西方文化霸權的最佳例證。

芭比(Barbie)呢?地地道道的英文,中文只不過是音譯,更是一統天下的西方文化霸權像征,從芭比玩具娃娃出生的第一天起,就時時,處處,無時無刻,無處無地,宣揚著西方的文化價值,西方的價值標準,西方的審美體系。

變革中的芭比娃娃,拓展市場占有率的芭比娃娃,可能穿上中國旗袍,可能穿上印度莎麗,可能穿上日本和服,可能戴上穆斯林的面紗,可能是亞洲的黑髮,可能是是非洲的黑膚,但每一件芭比娃娃的設計製作和推銷,包括這些奇裝異服的奇景異觀,包括這些髮色膚色的細節,無一不是掌控在居高臨下的西方大公司的全權之下,不是西方霸權,又是甚麼?

所以,金剛芭比,四個漢字的組合,卻體現了西方文化的霸權。

回到同志亞文化的話題,也許 ,Muscle Queen翻譯成金剛芭比,並不很傳神,也不確切,上網查尋金剛芭比的條目,跳出來的,更多的是,關於擁有矯健身手的打女,美艷不可方物之際,也顛覆一把強加給女性的弱不經風刻板印象。

問題是,將Muscle Queen,用金剛芭比做例子,安放一個東方西方的空間坐標,讀中文看中文的同志們,是否心有一念,想一想,我們同志亞文化當中,對肌肉的追求,對肌肉的崇拜,對肌肉的迷信,來自哪兒,為甚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