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到鄰家的陽台紅紅綠綠,一片欣欣向榮,招蜂引蝶,多麼美麗。有些人天生就是一雙巧手,沾花惹草,花草更艷。俺只懂得辣手摧花和揠苗助長。
那天,同事給了一些披著薄翼的種子,說是甚麼花的種,家裡反正有幾個空的花盆,於是就把它們撒下去。剛開始幾天,還記得淋一點水,後來忙起來,就忘得一乾二淨。過了一些時日,那花盆還是無一物,以為俺又再剋死一可憐小花,就再也不當一回事。
某天早上,無意中看見那褐黑色土裡竟然多了一抹青色,一株青色的細細的樹苗傲氣的挺立著。
原來它還在。只是在等待良好時機萌芽長大,然後在某個時分,給你一個驚喜。
基友艾力訴說他最近的事情時,俺突然就想起了這朵無名小花。
他最近在某個場合,重遇分手已有一段日子的前男友。當初分手是他提出的,因為男友就快到外國深造,兩人都不想承受相思兩地的煎熬,於是惟有忍痛斬掉四年的情絲。當時兩人都傷心欲絕,好像世界末日就快來臨一樣。
「我哭著去上班,眼睛紅腫,騙上司說眼睛受細菌感染,於是每天戴著黑眼鏡開工。」他向俺說。男友走後,還耽溺在悲傷裡的他們,開始還有電郵聯絡,後來他忙學業,他忙工作,漸漸疏遠了。
時間流水似的溜了過去,他自己遇上了另一位,聽說男友在國外也找到了一個,兩人的緣份慢慢變薄變透明,慢慢地成為了兩個在一條叫做生命的虛線上游移的過客,只是有一瞬間,兩個人曾經擦肩而過。咸豐年前的情事,一切漫漶難考,不用追究。
在公司的週年晚宴重遇他,艾力先是感覺錯愕,說起來,原來他們竟已有這麼一段時間沒有見面。他主動上來打招呼:「好久不見,你好嗎?」
他胖了。臉上有成年人的風霜。沉重的生活塵埃把大家都壓駝壓老了。兩個人稍微寒喧了一下,都是些客套話,過了一陣,他又走向另一班人去,曾經很害羞,見到陌生人不太敢說話的小子,現在成了公關能手。
他看著他的背影,然後那感覺就來了──從前和他在一起的歡樂時光都湧上心頭,而且畫面異常清晰,光芒閃現,週末晚上在廚房一起溫馨下廚;在海島上不理他人眼光,手牽手地走在沙灘上,連他下巴鬚根碰觸到他臉的微刺感,他都記得。
「怎麼會這樣?怎麼會這樣?」 他腦裡百思糾結,一片紊亂,是無所思還是有所憶?某些東西喚醒了他冰凍許 久的感情,原來該結束的東西還沒結束。
生活上的重重障蔽把你給蒙住了,以為已經死了的情感並沒有死去,它只是結了疤,在你的心頭的一角冬眠著,時機一到,它就完完全全地復活了,來勢洶洶,不可抵擋。原來它從來沒有離開過。你從來就沒有走出那一片天。
接下來的整個晚宴,艾力都心神不寧,安靜地孤坐在那裡,眼光不時就飄到他身上,每看一次,就有某些回憶甦醒了。當時愛得一片惘然。晚宴尾聲時,他再次走了過來,遞上一張卡片,「裡頭有我的電郵,再聯絡吧。」
艾力忘了自己怎麼樣回答他,他只記得回到家後,在洗手間裡大哭一場。
「那天晚上,才知道原來我愛他那麼深。」現在單身的艾力猶有所思。
「你有再聯絡他嗎?」俺關心地問。
「他已經有一名要好男友了,我不想破壞別人的幸福。」他答。
俺無語。情海裡盡是這些無情的洄瀾,把你狠狠地推到岸的另一邊,再也游不回對岸去。
人生漫漫長,誰能料到明天會發生甚麼事呢?只要不把心門關得滴水不漏,希望還是有的。
唐唐注射著那無名小苗,在燦亮的太陽下,隱隱發出青色的光芒,長大後,它會開出長甚麼樣的花呢?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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