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 Sep 2009

同志出櫃那點事

前天一位美國回來的資深臨床心理諮詢師來廣州給志願者做培訓。在說到出櫃的時候,她講到「對自己出櫃」的關鍵詞,在此之前,我幾乎從沒有想過,同志對自己也需要出櫃,而且這還是很重要的一關。

根據老師的講法,再結合實際中遇到的情況,發現同志對自己出櫃還真是一個重要的階段。她說到的對自己出櫃有點類似我們所說的自我認同。

生活中有很多人,可能有同性戀傾向,甚至已經有了同性伴侶,卻並不認為他(她)自己是同性戀,有的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性傾向,這些可能就是還沒有對自己出櫃的吧。回過頭看,我98年之前還沒有對自己出櫃呢,那是我都不敢承認自己是同志!裝模作樣的跟女生談戀愛。
 
看來出櫃這個詞的含義很寬泛,事實上,內心裡自我認同自己是同性戀或者雙性戀的,都已經算出了一次櫃了,對自己出櫃,對家人和朋友出櫃,有些甚至對媒體出櫃,都算出櫃。一般來講,向媒體出櫃,對絕大多數人來說,完全沒必要。而對親友出櫃,根據個人情況而定。對自己出櫃,卻是意義重大的。從這個意義上說,來看我博客的同志朋友,估計基本都出過一次櫃了。

就強哥的個人體驗來說,我是支持向家人出櫃的。向家人出櫃後生活得更加真實,以前,一到過年過節就為怎麼向家人撒謊絞盡腦汁。其實,對自己的父母,有什麼不可以談的呢?我們光著屁股來到世界,父母看著我們一天天長大,成年了,又把自己裹起來,向父母隱瞞我們的真實情況,讓父母猜疑、擔心我們遇到了什麼情況!操心的睡不著覺,這難道比說出真相對他們更好嗎?

最近我的一個朋友跟他媽媽出櫃了,他激動的打電話說,「強哥,我媽實在太偉大了」!一年前,這個朋友還跟我說,他可能會結婚的,因為他媽不會理解他。而這次出櫃,他媽說,只要你過得快樂就行了,還說老了要跟他們小倆口一起過。我今天還看到一則新聞,跳水冠軍小馬修說,出櫃給他帶來的所有信息都是積極的。

老師還講到幾組數據,在北歐一個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,異性戀的離婚率是46%,同性戀的離婚率27%,這可能跟同性戀伴侶結婚前做了更多思考有關,而大多異性戀者認為結婚是天經地義的,也許根本沒有考慮好就結婚了,因此離婚的比例反而更高。

另外一組數據是,美國有幾百萬同性戀家庭撫養大的子女,這包括老一輩同性戀者跟異性結婚生下來的孩子,也包括很多同志伴侶領養或通過別的途徑生育的子女,對比調查顯示,同性戀家庭長大的孩子與異性戀家庭養育的孩子沒有任何顯著差異,甚至在某些方面表現的更好。

這當中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,異性戀家庭要孩子好像也是天經地義的,有些人根本沒有準備好就「順理成章」的有了孩子,而同性戀者想要孩子,大多做了充分的準備,並且是非常的愛孩子,才會要,另一方面,在美國,同性戀家庭要孩子的,多是中產階段,他們撫養條件更好。

這些數據也該讓那些對同性戀說三道四的人好閉嘴了。所謂同性戀不負責任,同性戀家庭不利於孩子成長,說到底,就是異性戀霸權思維下的栽贓罷了!而一些同志也會不加區分的接受這些信息。老師說了,這是因為社會歧視下,一些同志患上了「內化的恐懼症」,長期接受外部歧視,到後來轉化成自我歧視。

知名學者楊沐教授,在廣州講學時,提到一個很有趣的故事。一位婦女工作者去農村家訪調查婦女情況,敲門時問:有人在家嗎?敲了老半天,裡面有一個女人回答:「沒人在家」。難道你不是人嗎,你都回答了,但是怎麼就說是沒人在家呢。因為在農村婦女自己的概念裡,她就不是人,男人才是人,男人在家才是有人在家,女人在就是「沒人在家」,連她自己都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種思維方式。
 
楊沐教授在講後現代主義時對話語的解釋,以下為節選。  

話語還可分為「習慣性話語」和「制度化話語」。比如說某一個國家的法律,這就是制度化的話語。你不去遵循這個話語,你不向這個話語認同,國家機器也得強迫你向它認同,這就是制度化話語。習慣性話語不是由法律規定的,比如說中國的男大當婚、女大當嫁,這就是習慣性話語體系中的東西。沒有人強迫你,也沒有法律規定你必須這樣,但是人人都要這樣,否則就不成。這就牽涉到下面很重要的一個術語和概念,就是後現代主義裡經常講的「霸權」,英文是「power」,也有翻譯成「權勢」或者「權力」的。

霸權是什麼東西呢?就是說每一種話語或者每一種話語體系都是有霸權的,特別是在社會上佔了主導地位、成為主流話語的,它的霸權尤其厲害。這種霸權是你看不見、摸不著、然而你時時刻刻可以感覺到它存在的。比如我剛才說到的習慣性話語中的男大當婚、女大當嫁,有沒有霸權呢?有,而且很厲害,你不婚、不嫁的話,幾乎在這個社會上很難立足,因為整個社會主體是向這種習慣性話語認同的,你不按照這樣的習慣性話語走,你就成了異類,在這個社會上就很難有立足之地。這就是霸權。

你時刻在霸權的陰影下生活。你自己都沒有感覺到,而且這種霸權是鑽到你腦袋裡,你以為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壓力,以為是自己的思維,自己覺得應該這樣做才對,但是你卻沒有意識到你所謂「覺得」這麼做才對,其實是從你剛剛生下來起,這個社會的主導話語體系就不斷地教給你這麼做的,你早已經跟它認同,一輩子下來,你在這一認知上被徹底洗腦了,都沒有自己的思想了,你以為這就是你的思想,認為是天經地義,你自己都沒有去反思一下。



本文原載:「夫夫生活」網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