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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 May 2009

糟老頭的白髮

記得多年前和一班朋友吃飯,發現朋友阿春的臉色很差。問他什麼事情,他開始不說。我說:「都是老朋友了,說來聽聽吧。」

他欲言又止了好一回,終於還是說了:今天早上梳頭時,發現了幾根白頭髮。

有了白頭髮!!!他嚇得不知道如何是好。自己從昨天的年輕人,一下變了「中坑」。情感上,他真的一時接受不來。

「老了,老了,我竟然真的老了。」他不斷的搖頭,都要哭出來了。

老了就老了,有什麼大不了。人不都會老的嗎?

「可是,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老,也沒有心理準備過。所以,心情真的一時調不過來。」

「而且,老了就表示到迪士可或卡拉OK時就再也沒有人會看你一眼,年輕人走過你的身邊時會故意用你聽得到的聲量說:回去睡覺啦,老伯。」

「老了也表示沒有人再要你了。老了就表示你是退出同志夜生活的時候。老了就表示你再穿什麼衣服,再怎麼樣打扮,你都還是一個看見年輕小伙子就流口水的糟老頭。」

「我說過我活到35歲就去自殺,因為我不想看到自己變糟老頭的情形。可是我還沒到35就有了白髮。」聽他的語氣,他真的打算今天就去自殺。

當晚,他喝了很多的酒;從來沒有見過他喝得那麼多。他的表情,好像在送殯一樣。出殯的人卻是他自己。

身邊怕老的同志朋友太多太多了。「老」這個字好像是同志圈子裡的禁忌。你要是還想有朋友的話,最好就是連提都別提。

我們都知道:人都會變老(連一年級的小學生都知道)。

人經過一段日子,就自然而然地變老。就好像樹木一樣,小樹到了一定的時候,就是老樹了。

花開得多麼鮮艷,時候到了還是要謝的。

小朋友終有變成老朋友的一日。

春來了,總有走的一天。夏天,也在三個月後必得離去。

雖然不是基督徒,可是喜歡套用聖經裡的一句名言:生有時,死有時。

所以,花開有時,花謝乃有時。所以,黑髮有時,白髮乃有時。

萬物皆有其時。不能順「時」者,就只能空有無限恨意。

「可是,科技不是可以把我們的老化拖慢嗎?我可以把這『時』拖慢十年八年啊!」

是啊,是可以拖慢它十年八年。可是,十年八年後呢?

看看大多數人(我不是說全部哦!)想把這「時」拖慢的原因是什麼?為的,就只是讓自己多青春幾年,讓別人用羨慕的眼光多看自己幾年。

看看人類是多麼在意別人的眼光。看看我們的生命有多少時候是為別人而活的(或是,大多數時候都在為別人的眼光而活?)。看看我們把生命多少的份量交到別人的手裡。

別人的眼光真的那麼重要嗎?(中國人傳統教育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:Yes)真的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嗎?(中國人傳統教育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:Yes)

中國人說: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假如我們生命的價值在於別人的評價,那麼就必須得承受別人不認同自己時候的痛苦。(相信我吧,不管我們做得如何完美,總還是有人不認同我們的做法的。)所以,我們有多在意別人的看法,我們生命就有多大的痛苦。

我長得難看,So what?我有了白髮,有什麼問題嗎?我沒有錢穿名牌,跟你有什麼關係?

前幾年上課時,一位講師用英文說了一句很好的話:「That is just the way I am, that is just the way I am not.」

用中文來說:你喜歡我,很好。你不喜歡我,那也很好。這就是「我」。

放下別人的眼光,不單止發現自己生命過得輕鬆些,就連外面的陽光都燦爛一點。

話說回頭,我這位朋友阿春後來怎麼樣了?

他沒有死掉,可是卻用上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接受「萬物皆有時」這個概念。現在,雖然幾近滿頭白髮,卻好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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